前《VOGUE》雜誌總編輯戴安娜‧佛裡蘭(Diana Vreland) 曾在1984年《沒有文學,時尚會走向何方》一文中說:「文學中貫穿了時尚的方方面面,無論是作家所用的詞語,還是他們所穿的衣裳,往往都有內在的聯繫。」
本專欄致力於挖掘女作家的風格,從她們的衣櫥窺見她們的人生故事。
↑瑪格麗特‧莒哈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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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紅書上,如果輸入關鍵字搜尋「法式少女穿搭」,在列表中應該會出現電影《情人》的劇照,以及根據劇照而模仿的造型。
↑《情人》電影海報
15歲的少女穿著媽媽的卡其色二手真絲連身裙,繫著一條隨便從哥哥那裏拿來的皮帶,戴著男士才會戴的寬檐草帽,穿著自己僅有的一雙皮鞋,頭髮隨意扎著兩條辮子。哪怕鞋尖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她依然覺得比自己平常上學穿的布鞋來得好看。
↑《情人》中女主角造型
她站在渡輪上,迎著海風,驕傲的享受每一個路過的男性的眼光。一個蠢蠢欲動的青春期少女,像一頭小獸,再過不久便會開始撒野。用現代網路流行語來歸類,她就是「純慾風」的開山鼻組。既有年齡賦予的少女感,又兼具女性撩人的魅力。青春可愛的同時,還帶著嫵媚與性感。
↑《情人》劇照
就是這副造型、這副身軀、這副架勢,造就了電影史上無法取代的法式少女穿搭公式,而這位「公式」的創作者,就是一生信奉慾望與愛情的作家──瑪格麗特‧莒哈絲。
↑作家瑪格麗特‧莒哈絲
《情人》是瑪格麗特‧莒哈絲根據自己的真實經歷寫下的作品,描述的是她15歲半,16歲時與一位中國華僑的初戀,以及自己與原生家庭的一些糾葛。這個故事基本上概括了她的前半生,而又影響了她的後半生。
↑改編自瑪格麗特小說的《情人》由梁家輝主演,為梁家輝影視生涯最大尺度演出
1914年4月4日,瑪格麗特‧莒哈絲生於越南西貢(今胡志明市),七歲時,父親因病去世,留下莒哈絲、母親與哥哥們。雖然住在金邊一棟父親生前遺留下的豪宅,母親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一次撫養三個年幼的孩子。
↑年輕時的瑪格麗特‧莒哈絲
因為生活上的失利,使得母親的脾氣陰陽怪氣,動不動就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她極度偏袒寵愛莒哈絲的大哥,對於二哥和莒哈絲則少有疼惜。大哥因此成為被寵壞的孩子,不僅打壓自己的弟弟,據莒哈絲在《情人》這部小說裡隱晦的描寫,大哥似乎還曾經強暴過她。
↑《情人》劇照,故事中毫不避諱描寫情慾
早逝的父親,暴躁的母親,暴力的大哥,懦弱的二哥,成了莒哈絲原生家庭的底色,至於她自己則是越長大越叛逆。念小學的時候,她就已經掌握了女性最原始的能力,嘗試了成熟的打扮去上學,被母親暴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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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稱莒哈絲為「一生沒有離開過愛情的女人」。她所書寫的小說,不管是什麼主題,大多還是以服務愛情為主,並且小說裡的愛情從不避諱去談情慾性事,不逃避去聊女人的慾望。她筆下的女人絕對不是貞潔的象徵,她們只做自己的主人。再來,她筆下的故事也帶有絕望、蒼涼的意味,卻因為充斥其中的慾望,讓你感受到她有不斷推倒重來的勇氣,有著強烈的、蓬勃的生命力。
↑瑪格麗特的第一本小說《厚顏無恥之人》
莒哈絲的文學作品包括40多部小說和10多部劇本。寫了這麼多,卻又可以說她一直忠誠的在寫相同的故事──愛情與慾望。這些故事重複敘述,卻又經過不斷的拆解、構建而賦予了新的生命。在莒哈絲的作品中,愛情是永恆的話題,並且以瘋狂的方式在進行著。
1988年,莒哈絲接受訪談說了一段意味深遠的話,她說:
「她寫作,瑪格麗特‧莒哈絲,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
然後記者問:「如果不寫作,那麼她會是誰呢?」
莒哈絲說:「如果我不是一個作家,會是一個妓女。」
↑《情人》台詞,男主角告訴代表了瑪格麗特的女主角「你真是個妓女」
她之所以這樣說或許是想諷刺世俗中認為一個女人如果擁有無數的情人,總是被情慾驅使,會被歸類為「不潔」。 她跟第一任丈夫結婚時、結婚後,身邊都一樣有著情人。她甚至婚內出軌,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哪怕後來跟孩子的父親結婚,但浪漫且充滿奇想的愛情依舊在她身邊發生。
↑瑪格麗特總是戴滿戒指
莒哈絲的最後一任情人是一位27歲的哲學系學生──楊。而且是楊追到她家門口的,但更正確的說,楊是莒哈絲的死忠粉絲。他愛杜拉斯,卻不跟她做愛,他反覆催促莒哈絲要寫作,而且也甘願為她做牛做馬侍奉她。那時的莒哈絲有嚴重酗酒的習慣,脾氣也非常古怪,對楊十分專制,專制到幾乎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想著70幾歲的女人要跟一位年紀足以當他孫子的年輕男人打交道,年輕男人甚至曾被氣到離家出走後又乖乖自己回來,誰能不佩服莒哈絲呢?
↑瑪格麗特直到70歲,獨特的氣質依然吸引者許多年輕男人
即使到了身體狀態最不好的時候,她依然在探索另外一種愛情的可能。如果文學界有「愛慾女神」的話,非莒哈絲莫屬。菸、酒、男人,一直是她生活中的必需品。尤其是酒,她酗酒是作家行列中出了名的,後來甚至因為嚴重酗酒,把自己原本清麗的臉龐摧殘殆盡。但看她寫的文字,卻完全沒有一點酒鬼的樣子,總是那樣的優雅、漂亮。
↑就算美貌不再與過去相同,瑪格麗特的寫作風格與堅持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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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就是在70多歲,酒精依賴下寫出的作品。那時,她總感嘆自己就要老了,但最好的作品卻還沒出現,卻在幾個月的時間之後完成了《情人》,不抱希望的寄給出版社,意外成了她一生的代表作,拿到了法國龔古爾文學獎。
↑小說《情人》
隨著法國新浪潮運動之後,新小說開始流行,她異類一般的作品順理成章成為了新小說文化的代表之一。有人說她是一個難以歸類的作家,不屬於任何一個流派,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難以模仿的女人,而她自己也一直排斥被歸類。這種脾性,似乎也是所有作家的通病,不喜歡被貼上標籤。
↑瑪格麗特與法國新浪潮電影代表人尚盧·高達
這似乎也代表所有知識分子的穿搭哲學──我就是我,不能被歸類。
年輕時,莒哈絲還穿女人味十足的洋裝,梳著有年代感的法國貴族小姐髮型。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像一潭深淵,看不見底,那種攝人的力量讓人忘記她只有150公分的嬌小個子。
↑瑪格麗特從少女時代到老年的變化
中年之後,她偏愛襯衫、毛衣開衫、半身A字裙,用越來越洗練的中性風格包裹自己。寬版戒指與香煙成為她食指與中指之間的裝飾,拍照時不叼菸的手拖著腮,若有所思的望著鏡頭。老年後,除了鼻樑上多了一副粗框的老花鏡,臉上的皺紋多了起來之外,風格幾乎已成定局。
↑戒指、香煙、老花眼鏡、手拖著腮是瑪格麗特照片中的定番
莒哈絲受到西方哲學思想以及女性主義理論的影響,強調用身體去思考,並主張一切都要從慾望出發,對自我進行真實的探究。她一生都在身體力行這些主張,這些特殊的人生經歷,使她的生活體驗比一般人更加獨特。它們彼此賦予激情,讓莒哈絲可以寫出一部部精采的小說以及電影劇本。
↑參與電影拍攝的瑪格麗特
她說:「每當我有慾望,我就有愛情。」
不管你同意與否,都不妨礙她是一位偉大的、獨特的、大膽的、荒唐的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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