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工作者

“孤獨不無聊,等待不空虛!「獨處」是需要訓練的,沒有誰能真的完全與外隔絕。”


陳涵

2020-11-6

聽 Joni Mitchell、Gil-Scott Heron、張雨生的憂鬱旋律,練習獨處的技術

一、存在

↑Joni Mitchell〈A Case Of You〉

You taste so bitter and so sweet

你是如此地苦澀而又甜蜜

I could drink a case of you darling

我想我可以飲盡一匣子的你,親愛的〔我能在承受你的種種之後〕

Still be on my feet

還能站得穩

I Still be on my feet

仍然能穩住自己

「獨處」是需要訓練的,儘管在嚴格意義上,沒有誰能真的完全與外隔絕。人是語言的動物,是有能力處理語言的動物,因此人是德希達(Jacques Derrida)所謂有能力繼承前人的動物(就算我們不願意),也因此,人無法徹底脫離一切,包括前人遺留的責任。

沙特(Jean-Pual Sartre)在空無一人的地方,在人事已非之地的依舊景物中,理解了存在。那可能是咖啡館裡友人缺席的跡象;往日戀人離去後留下的演唱會門票;又或者已逝親友的衣櫃中,衣物散發出來的味道……沒有比這些時刻更令人揪心的。這人沒有呈現在你眼前,卻又令你無法不在意他。

因此,我的存在也是由這些具體的事物所反映出來,沙特稱之為「具體的虛無」。重點並非如何表現、如何突顯,而是如何完美地消失。

你有自己的人生。有家人、同學、社團的親朋好友,有你在唱片行、在音樂產業中認識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但生活中突如其來的事件讓你打定主意向前,不再回頭。

你有期待的未來,而你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在現實的處境裡,你總有選擇的餘地……沙特說:「存在先於本質。」那是一種在既有的侷限之中力求跨越、對自己負責的工作。Exist,如我的指導教授高國魁曾說,就是「ex-ist」,超出其所是。存在總是朝向將來的一種(自我)創造。

↑Gil-Scott Heron〈I’m New Here〉

I did not become someone different

我並未變成某個不一樣的

That I did not want to be

我不想成為的人

But I'm new here

但在這我是個新人

Will you show me around?

你能帶我繞繞嗎?

二、接下來如何

↑張雨生〈那麼〉

不停的自問/總是不停的自問/接下來如何

我不停的自問/停不下來的自問/那麼……

那麼接下來如何?

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在一篇論及革命的文章裡指出雖然這是一種集體行動,但卻「有賴每個人孤獨地(in solitude)與之角力」。這至少向我們點出了創造性的行動、帶來改變的行動,總是有賴個體的判斷與抉擇。

像巴迪烏(Alain Badiou)前些日子在論愛情的時候所說:「愛可說是一種危險……」但在當今的社群媒體與網路卻旨在確保對方如自己所願,他因此認為當代媒體違背了愛的本意。他拒絕當代個人主義、自利主義的浪漫邂逅,那不是一件事……那稱不上是個事件(event),不過是日常生活的延續,而非創造、發明。Badiou 捍衛愛的危險與風險,在其中,有著不可預測的後果,將使得原先不可能的事情變得可能。從一個人的世界到兩個人,具備集體性……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大事件、一種革命。

↑Boz Scaggs〈You Don’t Know What Love Is〉

You don't know what love is

你不懂愛是什麼

Until you've learned the meaning of the blues

直到你瞭解了藍調的意義

Until you've loved a love you had to loose

直到你經歷一次不得不放手的愛

You don't know what love is

你不會懂得愛是什麼

紀杰克(Slavoj Žižek)基本上同意巴迪烏的論點,他把這種愛視為大事件,在發生之後,參與者的「生命完全不同……」那種「天哪!我等了一輩子為的就是這刻!」的感覺。而他更強調當代的愛情觀缺乏的就是那種「墜入愛河」的身陷其中,人們害怕「falling」。而這個縱身一躍墜入愛河的決定,在他對於班雅明的革命論詮釋裡,就是隻身面對失去上帝、失去一切信仰的風險,以自己的信念(faith)與證明其存在的行動。

Chet Baker〈I fall in love too easily〉

I fall in love too easily

我太輕易墜入愛河

I fall in love too fast

我墜落得太快

I fall in love too terribly hard

摔得這麼重

For love to ever last

以為愛能永存

儘管可能受傷,感到齊克果所謂的憂懼(Angst)、感到暈眩與噁心,你終須獨自面對並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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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自處之道

張艾嘉〈她想〉

這是一個開始呢/還是結束/我懷疑地問

你愛我嗎?

如何開始,如何告別,如何從頭再來過?

哲人經常提議,從審視自我、從看到終點,或者看到自己的有限性開始。

Leonard Cohen〈Thanks For The Dance〉

Thanks for the dance

I'm sorry you’re tired

The evening has hardly begun

Thanks for the dance

Try to look inspired

One two three, one two three one

影響存在主義至深的德國哲學家,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讓人(他稱為此有)體悟「終須一死」的宿命,進而在歷史的環境、本真的召喚下必做出種種決斷。海氏在晚期的哲思,揉合了西方虛無主義與東方的禪宗、道家思想,乍看頗有遁隱意味的處世之道,強調「任其所是(Gelassenheit,to let-be,或說順其自然)」。然而他所謂的召喚,卻往往是在德國黑森林的深處,混合著泥土和德意志之血的渣泥烈焰……海德格終究沒對自己支持納粹的過往表達過歉意。

一即全,片刻即永恆……即使是最好學的西方知識份子,也少有人能真正體悟這種東方哲思。根據《我們在存在主義咖啡館》作者貝克威爾(Sarah Bakewell),沙特似乎也抗拒著死亡的束縛,認為死亡阻絕了存在得以繼續開展的可能性。然而……

王新蓮〈不要太多〉

我不了解無聊的意義/那一定和孤獨不一樣

我不了解空虛的意義/那一定和等待不一樣

然而,孤獨的時候並不無聊;等待的時刻亦不空虛:在藝術、在愛裡,人們常常忘記時間。如《時間之書》作者薩佛蘭斯基(Rüdiger Safranski)所說:「當人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完成某一件事,他就會讓時間自己消失。」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則說:「如果真有一件叫做永生的事情,那麼它必然是在此時此地。」《刺蝟的優雅》中,芭貝里(Muriel Barbery)讓主角透過畫作單一的畫面而進入「永恆境界」、「無時間的絕美境界」,又讓她因為與愛人的相處而體驗到「在時間之內的時間之外……」

Fairport Convention〈Who Knows Where The Time Goes?〉

For who knows how my love grows

誰知我的愛會長成什麼樣

And who knows where the time goes

誰又會知道時間走到哪去呢

英國文學理論大師伊格頓(Terry Eagleton)為我們提供了另外一種將自己生命與他人交融的方法:生命的意義就是爵士樂團……「他們所形成的複雜和諧,並不是因為他們都演奏同一套總譜,而是因為每位成員的自由演奏都是其他成員的自由演奏的基礎。隨著每位樂手的演奏越見精彩,其他城原則從中獲得靈感,激勵自己達到更高的表現程度。」在《流浪者之歌》的結尾,作者赫塞(Hermann Hesse)也告訴我們,生命若是一條河,從山峰、山谷到平原、海口,它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在生命的交融裡,它沒有時間。從兩人的愛情,到樂團的相互激盪,到對於眾生的愛,那就是永恆。

獨處的技術,獨處於藝術,又怎會感到孤單?

↑Miles Davis〈Solea〉

 

◎Photo Via:YOUTUBE,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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