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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女星費雯麗演出田納西經典的《慾望街車》後一直出不了戲:隨便討好別人,弱者只能靠強者的好意存活。”


黃大旺

2021-2-23

好萊塢經典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劇本中的女性角色:母親與姊姊的影子。

二十世紀美國文壇與劇場界重要的殿堂級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曾經以《慾望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1947)與《熱鐵皮屋頂上的貓》(Cat on a Hot Tin Roof,1955)兩部劇本獲得普立茲獎。即使大學時期的友人因為他的南方口音而給他取了「田納西」這個綽號,他也不以為意地拿來當作筆名。他的成長背景也充分反映在著作之中,筆下的女性角色特質,呼應的是他與家庭,尤其是母親與姊姊之間的關係。

田納西的父親因為工作關係常常不在家,一回家就跟母親吵架。因為祖父是牧師的關係,他們家在南方小鎮算是秀異階級。雖然他小時候體弱多病,甚至不能出門,所幸黑人奶媽總有說不完的故事,不斷刺激他的想像。最親的姊姊被診斷出精神分裂症,在臨床精神醫學尚未建立更具體診斷體系的時代,他的父母甚至讓醫師為他姊動前額葉破壞手術(lobotomy),並送去精神病院繼續治療,以為可以一勞永逸,結果造成田納西到死都不諒解。成長環境改變帶來的苦悶,以及面對至親長期煎熬,自己的無能為力,都成了田納西劇作中一再出現的主題。本文從田納西具代表性,並且改編成電影的幾部片簡單介紹。

 

於 1944 年發表並首演的劇本《玻璃動物園》(The Glass Menagerie),就如同許多作家的處女作一樣,都是自傳性質濃厚,換言之就是根據自身成長經驗寫成的一部作品。故事的主角湯姆回憶他在聖路易的年輕時代,他與母親、姊姊在屋子一角展開對話。時值經濟大恐慌年代,湯姆的父親長年在外工作,終至不見蹤影;母親亞曼達如果以近二十年的鄉民觀點來看,就是控制狂、奧客、恐龍家長。姊姊蘿拉因為不良於行而自卑,性格在壓抑的家庭環境中更加扭曲,連商專的學業都半途而廢,平時只能在房間裡和玻璃吹出來的玩具動物打交道,是所謂的家裡蹲廢柴,內心也像那些玻璃動物一樣摔不得。蘿拉當時還沒有對象,開始擔心將此孤單一個人,就要求湯姆能不能幫她想想辦法。過幾天之後,湯姆的同事,與蘿拉高中同屆並互相認識的吉姆登門造訪,蘿拉對吉姆有了好感,還希望可以嫁給吉姆……。母親獨善其身成習,不但不理解自己的丈夫為什麼離開,也終於發現自己從沒真正理解過親生的子女。蘿拉在湯姆負氣離家之時,也原諒湯姆離開苦悶根源的決定。湯姆偷偷帶走一隻姊姊的玻璃動物,只要想家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眼,詩句會不斷從玻璃動物裡冒出來。

本劇在二戰結束當年廣受好評,1950 年福斯發行的第一次電影版,不但由田納西本人參與劇本改編,還找了小生寇克道格拉斯扮演吉姆,為平淡無奇的家庭對話帶來刺點,也讓小房間裡的玻璃動物們閃閃發亮。

1947 年發表,並於紐約百老匯與倫敦西城(West End)由頭牌舞台演員演出的劇作《慾望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把田納西的名聲推到最頂峰,紐約版的男主角馬龍白蘭度與倫敦版的女主角費雯麗湊在一起的電影版,1951年由名導伊利卡山(Elia Kazan)拍攝完成。儘管田納西一樣參與電影版的編劇,當年的好萊塢畢竟還籠罩在保守主義的氣氛下,女主角布蘭琪莒波娃(明顯是法語區姓氏,早期中文譯本只能用英文發音)妹夫的性傾向,在電影版只能輕描淡寫帶過。布蘭琪在本作品中算是一個訪客,因為家道中落,又失去了「夢園」(Belle Rêve),無可奈何地帶著剩下的家當,搭乘開往天堂大道的「慾望線」電車,投靠紐奧良拉丁區的妹妹史黛拉家,並且與妹夫史丹利科瓦斯基(Stanley Kowalski明顯是波蘭的姓氏)一直槓上。隨著日常生活中衝突的愈演愈烈,布蘭琪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日益現出原形,最後引發破滅的悲劇。

費雯麗本身也有躁鬱傾向,在扮演布蘭琪這個角色之後,直到 1967 年往生為止,都出不了戲。布蘭琪的角色設定之中,又多了高傲的特質,以致在戲中一直是個麻煩製造者。為了顯現自己的高貴氣質,隨便就討好別人,並表示自己無法成為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如果不能變強,弱者只能靠強者的好意存活。布蘭琪還對素昧平生的人賣弄風騷,並且刻意對新歡米契隱瞞自己的年齡,最後都逃不過史丹利的手掌心。不論是舞台版還是電影版,主要的魅力都來自布蘭琪的沒落貴族矜持,以及老粗史丹利的男性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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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 1955 年,田納西發表了《熱鐵皮屋頂上的貓》(Cat on a Hot Roof)並在百老匯上演,故事的原型出自 1951 年自己寫的小說,電影版《朱門巧婦》在 1958 年上映,由保羅紐曼飾演男主角布利克,當年還是玉女的「玉婆」伊莉莎白泰勒飾演布利克的妻子瑪姬。布利克的兄嫂帶著小孩,一起到南方小鎮的豪邸,與布利克夫婦一同準備為老爸祝壽,但也在演戲給老爸看,誰討喜誰就能分到財富與土地。布利克念茲在茲的,不只是土地的繼承權,更包括了他的摯友史基博介入婚姻,看似跟妻子有一腿,其實隱藏著說不出口的男男情誼,讓布利克封鎖了史基博的任何訊息,當史基博的死訊傳來,布利克也受挫從此不舉,讓妻子瑪姬的性衝動像夏日午後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一樣亂竄。電影版還是沒對男主角的婚外情多做著墨,田納西表示失望。當年的銀幕玉女伊莉莎白,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銀幕花瓶,更是卯足全力演出。

後來她也接了兩部同樣由田納西劇作改編的文藝劇《夏日痴魂》(Suddenly, Last Summer,1959),以及與當時的丈夫李察波頓聯合主演的《富貴浮雲》(Boom,1968)。《夏》片大膽踢開了好萊塢的衣櫃,成為影史上第一部觸碰男同性戀議題的劇情片,但大部分觀眾還是為了一睹玉女風采進了戲院。

導演喬瑟夫曼奇維茲(Joseph L. Mankiewicz)何許人也?後來找了伊莉莎白泰勒與李察波頓,在羅馬影城搭建巨大佈景,並動員二十餘萬臨時演員拍出超大作《埃及豔后》(Cleopatra,1963)產生巨大虧損讓福斯差點完蛋,伊莉莎白拿了天價片酬結果演一演還一度病危。

至於《富貴浮雲》則是田納西作品中,舞台不在美國南方小鎮的特例之一,結果舞台本身還是帶有南方小鎮的氣氛。原作《牛奶列車不再停靠本站》(The Milk Train Doesn’t Stop Here Anymore)1962 年在義大利首演,1964 年回美國演出改訂版,田納西已經失去往日的鮮明銳利,即使電影版又找來了伊莉莎白泰勒與李察波頓主演,也多了幾分魔幻色彩,並找了後來為史匹柏拍攝前三部「印第安那瓊斯」的攝影師史洛寇姆(Douglas Slocomb)掌鏡,到頭來還是得不到好評。

晚年的田納西深受失去最愛與中年焦慮(失去對年輕男孩的吸引力)打擊而重度酗酒,作品質量與評價都日益走下坡,只能靠早年的光環與榮譽維持基本尊嚴,死時還故佈疑陣,後人難以界定他是否有意自殺。他早年就發現自己無法愛上其他的女人,對女性的描寫多半來自奶媽、母親與姊姊帶來的點點滴滴,再加上實力派女演員的精準詮釋,票友回味不已,也為文學評論與精神分析帶來豐富的研究範本。

 

田納西在遺囑交代死後要把骨灰撒在海裡:傳聞中二十世紀初期美國同性戀詩人克雷恩(Hart Crane,1899-1932)葬身的墨西哥灣,死後卻被埋在母親的墓旁,後來他的弟弟與姊姊也下葬在旁邊。而他的名字,也刻在美國劇場名人堂上。

 

◎Photo Via: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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