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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賢的電影宇宙裡不忌諱兒女情長,剪接上則保留了思緒的運作軌跡”


黃大旺

2020-4-8

台灣新浪潮電影:侯孝賢的台灣記憶

看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很難不想到過去的台灣,那些在長鏡頭下的風景,以及偏僻的鐵軌與隧道。中華商場、基隆天橋、九份老街、澎湖、苗栗銅鑼、麻豆老戲院、鼓山、鳳山、旗津、鹽埕埔、眷村、撞球間、雜貨店、老車站,在他的長鏡頭下都靜靜地發揮魅力。就算後來他拍了清末的上海,二十世紀初的台北,八世紀的華北,去了北海道、東京取景乃至拍了法語片,都保留著強烈的導演印記。

不論是不是導演的本意,看侯孝賢的電影,觀眾很容易在電影院睡著,但他片中的定點長鏡頭與空鏡頭,以及鏡頭下的台灣風景,無庸置疑已經成為台灣電影的代名詞,也是許多電影愛好者認識台灣的共通入口,建立「台灣新電影」的基本形象。

「台灣新電影」的美學,其實就建立在台灣電影產業的低度開發上。製作條件與創作發想不足,使台灣缺乏類型電影,票房片看起來像獨立製片,藝術片更不容易立足。從麥寮拱樂社推出第一部自製電影《薛平貴與王寶釧》(1956)到文夏自導自演音樂片《再見台北》(1969),都可看出創作者帶來最多娛樂的抱負,卻在台灣的技術水準下做出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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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平貴與王寶釧》(1956)是由陳澄三先生所屬的「麥寮拱樂社」歌劇團擔綱演出的台語黑白有聲電影,更是第一部由台灣人自製的35釐米電影。

↑《再見台北》(1969),由天王級的台語歌星文夏親自現身說法,描述「阿文哥」六○年代自東京返台後的流浪故事。

流亡政府不曾輔助台語片,民間製片廠的經營一再頓挫,很多電影上映後,膠捲甚至沒有片庫可以放,最後往往不知去向。「台灣新電影」已經不需要教忠教孝,呈現高尚的民族大義,但大部分電影仍由中影出品(少數例外如虞戡平導演《搭錯車》(1983)由香港新藝城出品,但新藝城或後來的嘉禾都對投資台片興趣缺缺),所以即使有意探討禁忌題材,也會面臨剪片的處境。

↑除《搭錯車》(1983)以外的電影,雖然面臨「即使有意探討禁忌題材,也會面臨剪片的處境」,但這首由蘇芮演唱的〈酒干倘賣無〉經典,仍舊是令人屢聽屢拭淚。

侯孝賢早年執導的《風櫃來的人》與《冬冬的假期》(1983),在集錦電影《兒子的大玩偶》(1983)推出後,台灣電影才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銀幕奇觀。美國片有史詩級場面,日本片有殺陣,義大利西部片有暴力槍戰,港片有武俠片、功夫片與黃梅調,台灣除了三廳片與跟風武俠片以後,最屬於台灣的電影場面終於在侯孝賢的作品裡誕生。

這種銀幕奇觀如果用好萊塢的大規格,反而失去原有的意義。即使只是把攝影機架在一個地方去拍(後來當然有車載乃至吊臂等活動鏡頭),侯孝賢的說故事方式,已經足以讓觀眾跟著劇中人一起呼吸。在他的電影宇宙裡不忌諱兒女情長,剪接上也保留了思緒的運作軌跡。即使不需要每句台詞都抄下來當語錄找機會用,那些角色間的互動卻與侯孝賢的「銀幕奇觀」密不可分。

↑《風櫃來的人》與《冬冬的假期》從侯孝賢自身成長經驗和記憶中取材,透過種種場景,表達其對於鄉土時代以及農業社會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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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大玩偶》不僅具象了台灣鄉土作家黃春明所撰寫的同名小說,其寫實傳達臺灣記憶的電影風格,更擄獲不少觀眾的心。

由於台灣電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同步錄音的技術,大部分採事後配音,當年的音效組卻能在單聲道的光學聲帶上,精巧呈現了當年的聲響世界,為本來就有景深的畫面增加更深的層次。比較不被討論的《尼羅河女兒》(1987)可說是為當時的玉女歌星楊林量身訂做,對所謂「八零年代美學」情有獨鍾的世代,更能從中找到一種未曾經歷但心馳神往的「前世記憶」。

《尼羅河女兒》(1987)可說是為當時的玉女歌星楊林量身訂做,雖相對不受討論,但卻能從中找到一種未曾經歷但心馳神往的「前世記憶」。

到了《悲情城市》(1989)、《戲夢人生》(1993)與後來的《好男好女》(1995)、《最好的時光》(2005),隨著資金的充裕與國際能見度的寬廣,除了同步錄音與杜比立體聲的使用以外,他更不受成本拘束。

在雕刻時間的面向上,包括侯孝賢在內的眾多台灣導演,正是透過「台灣沒有電影工業,卻因此造就更強的專業人員」的特質,建立自己的風格。

 

◎Photo Via : 達志影像, IMDb, INSTAGRAM

◎Video Via : 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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