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
「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隨便你,你開心就好!」
從小在傳統的東亞文化家庭生長,這幾句話是在成長過程中不斷的聽見的,早已習以為常。不管是試著抗議週一到週五課後時間被補習班填滿的時候、不尊重隱私,偷翻我的包包與日記的時候、還是不顧我的興趣,自顧自幫我填志願表的時候,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拒當垃圾人:留意你的情緒,適時傾倒,適時藏 說實話,收到 Wazaiii 邀約要寫「拒當垃圾人」這個主題時,我是猶豫的。猶豫什麼?猶豫我是否可以寫好? 果不其然,我延遲交稿了,因為寫不出來。也間接印證了當初的猶豫,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我是一個很少,甚至從來不訴苦的人。而我自己也偏愛不訴苦的人多一點。
以愛為名的傷害,親密關係暴力、情緒勒索,你也深陷其中嗎?放下破碎的關係,讓感情不再窒息 隨著年紀漸長,身旁越來越多人選擇步入婚姻,過去幾年參加了不少場婚禮,即使對婚姻的概念仍然抱有一些質疑,每次參加婚禮時還是感動的忍不住掉眼淚,決定和一個人共度餘生是多麼強烈的決心?又需要多少的信任?不管現在的社會離婚率有多高,在
小時候不知道那樣的情緒為何,不懂為什麼自己常常有罪惡感,只覺得自己不夠好、不符合家人的期待。二十多前心理學博士蘇珊・佛沃(Susan Forward, Ph.D.)提出「情緒勒索」(Emotional Blackmail)的概念,一直到這幾年才漸漸為大眾所知,也是在那時候才了解這就是許多台灣家庭溝通的方式。
許多家長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對孩子有多少不合理的期待,「養兒防老」是非常自私的想法,幾乎是把孩子當作儲蓄險看待,你先付出幾十年,老了之後再來慢慢收回。「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看似是為孩子的未來著想,其實多是把年輕時達不到的理想投射在孩子身上,自己不是龍也不是鳳,不管孩子是不是生來想做一隻翱翔的老鷹或是平凡卻知足的麻雀,都要硬逼著他們去完成父母這一生未完的夢想。
↑韓劇《SKY CASTLE》劇照
那樣的成長背景是沒有機會讓人做自己的,不知道自己是誰,自然就不會有自信。縱使了解這個思維模式,那些長久以來堆積的情緒與壓力,早已深深的根植在身體裡,即使在長大成人、搬出家裡後,仍舊如影隨形,甚至進而影響親密關係。沒有自信的人很難有安全感,內心深處並不相信自己真實的模樣是值得被愛、被接納的,因此常常需要透過勒索的方式來索愛,錯把控制與犧牲當作愛的表現。
↑韓劇《SKY CASTLE》劇照
到最後,不自覺得由受害者逐漸變成加害者身份,明明自己曾經是多麼厭惡這樣的溝通與互動方式,卻又忍不住做出一樣的事,再諷刺不過。我花了好多年的時間,練習不落入這個慣性行為模式的陷阱,學著更有意識的溝通,但偶爾仍會犯同樣的錯,也因為如此,當在別人的親密關係中看見類似的跡象,腦中的警報聲就大肆作響。
幾年前,十幾年的好友 Lydia 終於下定決心,辭去讓她十分不快樂的工作,在下一份工作正式開始前的空擋,她決定買張機票來柏林拜訪我,再一個人到周邊國家旅行,畢竟這樣的長假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當然要把握機會四處走走。她在盛夏時抵達柏林,我帶著兩顆甜甜圈到機場迎接她,長途飛行讓她起來相當疲倦,但言詞之中依然掩飾不了雀躍的心情。
到了我家之後,我拿了條浴巾給她,問她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 ,如果還有精力的話再一起去外面吃晚餐,她接過浴巾後就隨意的丟到一旁,聽起來有些著焦急的說:「可以先給我 WiFi 密碼嗎?」我猜她是怕家人擔心,想趕快報平安,立刻接過她的手機輸入密碼。一連上網路,她皺起眉頭,盯著螢幕快速的敲打著,幾分鐘後,她有些不好意思走進廚房,湊著我說:「我要打通視訊電話給我男友,妳可以跟他打個招呼,告訴他我接下來幾天會住在妳家嗎?」當時我沒多想,畢竟我也沒有見過她的伴侶,打個招呼也沒什麼不對,於是就答應了。
視訊電話開始後,我簡單的自我介紹,告訴他不用特別擔心,接下來幾天我會好好的照顧 Lydia。原本以為可以就此了事,他又繼續追問我們每天的詳細行程,我住的地方是不是有其他單身男性,並且一再告誡我不可以讓她喝酒,不可以太晚回家,不可以去人多的地方,不可以讓她單獨出門,不可以這個不可以那個,好似在囑咐沒有行為認知能力的孩子一般,最讓我感到訝異的是他的口吻,那麼自然,彷彿一切本該如此。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不要說出去吃飯了,她連洗澡的空閒都沒有,全心全力的安撫男友,一再強調她一定會聽話,不會讓他擔心,但電話那頭的焦慮似乎怎麼也止不住。我不想過問別人的感情狀態,如果這是他們習慣的溝通方式,那別人又有什麼資格多說呢?儘管我認為對方的行為讓人難以喘息,還是自顧自的忙著打掃家裡。
那個週末我們造訪了許多地方,幾間我常去的餐廳、最喜歡的博物館和公園、露天咖啡座、街角的小書店、人聲鼎的市集。每到一個地方,Lydia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拍照,再傳給男友,我原以為那是因爲她希望男友在遠方也能參與她的旅程,但到後來,那更像是一種義務與責任。她人在柏林,心思卻總是在他方。
她在我的公寓待了一週,要前往布拉格的前一晚,她的伴侶在電話中告訴她他無法接受這個計畫,一個女孩子單獨去旅行?這怎麼可以。
「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他說。
我坐在餐桌另一端,裝作沒事得繼續聽下去。果不其然,在掛掉電話前他又補上一句:「我就是太愛你才會這樣。」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我無法再默不吭聲,在她掛上電話後說:「我最討厭人家跟我說他是為我好。」她沒來得及回話,我又繼續唸著:「他才不是因為太愛你才這樣,其實啊,他是因為不夠愛自己、懷疑自我價值才會這樣。他怕妳遇見更好的人,他怕妳在旅途中發現單身生活也不錯,所以他不願放手讓妳去做妳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當然每個人都有沒安全感的時候,但我們可以選擇坦承,而不是以愛為名來合理化控制與勒索等行為,而不去正視自身的恐懼。愛的本質應該是無私的,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應該支持、鼓勵他去完成夢想,他害怕被取代,所以妳必須犧牲,這怎麼會是愛呢?他不過是把這份不安變成你的責任。」我一股腦的發表長篇大論, 她神情有些不同,卻一句話也沒說,我自覺多管閒事,匆匆結束談話。
隔天一大早,Lydia 敲敲我房門,我還沒睡醒,她早已梳洗、打包好了。「我昨晚想了想,還是覺得布拉格是我這輩子一定要去的地方,如果男友不能接受,那他可能要另外找一個一點都不想去布拉格的女孩。」她說。她給了我一個擁抱後便倉促的離開,我關上門,想像她看到慕夏的真跡時開心的模樣。
應對情緒勒索沒有絕對的準則,只能透過一次次的練習來建立明確的界線,在同理他人的同時,盡量不被此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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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的傷害、友情的背叛...當真心換絕情,你可以這樣處理失落。 誰都有真心換絕情的失落時刻,偏偏這種真心換絕情的難過,就是越真心越難過,如果不曾付出,那麼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甚至還可以對絕情痛快反擊,而偏偏就是「真心」,真心受傷了,因為付出,因為期待,因為得不到應有的對待,這種難過真的是往肚子裡吞,往骨子裡的疼。
在健康關係中,除非真的犯了什麼錯,否則你不該常常感到愧疚。能夠情緒勒索你的人通常都是你在乎的人,正因在意對方的感受,當他的言語、行為讓你有罪惡感,就想立刻做點什麼安撫,同時也擺脫心中那份內疚。但這個作法只能暫時解決眼前的負面情緒,長久下來反而讓自己感到更委屈、氣憤,對方也會漸漸將此視為理所當然,既然每次都能成功討到愛,那何必改變?很多時候被勒索者是完全不自知的,因此,一旦你感到虧欠,先不要急著回應,冷靜思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當你發現這個罪惡感源自於情緒勒索,別急著生氣,試著以對方的角度思考,勒索背後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是他的沒安全感?焦慮或著恐懼?
嘗試同理後,用這樣的角度溝通,舉例來說,當伴侶過度干涉與控制,你可以說:「我知道你其實也很想要我快樂,但同時又擔心會在這過程中失去我,我可以理解,但你真的不必為此感到不安,你對我很重要,不會這麼容易被取代。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做這件事,也許這正能證明你的恐懼是多餘的。」
當溝通無效,那就是該明確說不的時候。明確的要求對方停止情緒勒索,保持一定的距離,說「不」是尊重自己的表現,在不侵犯他人的情況下,你從不應該為了保護自己而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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